今天,臉書跳出一張兩年前在香港機場拍的照片。照片中,我靠著背包躺在空蕩的機場玻璃前,望著停機坪上稀疏的飛機。那晚幾乎沒有飛機起降,很難相信這是曾經日夜忙碌的香港機場。
我離開中國兩年了,或者更準確地說,我逃離中國兩年了。
上海的最後一夜
離開上海的前一夜,我發消息告訴鄰居媽媽我要離開上海了。那夜,她在孩子睡後,拿了一瓶紅酒,敲敲我家的門,來我家作客。那時上海已經封城一個月。我們聊著最喜歡的上海餐廳、公園和爵士酒吧。在無法出門的日子裡,細數這個城市的美麗角落,作為對抗焦慮與無力感的手段。
「你還會回來嗎?」
「我不知道,但我覺得現在的上海已經不是以前的上海了。」
我們兩人望著窗外的上海租界夜景,沉默不語。
「我計劃政府解除封鎖後移民日本,這房子要賣掉了,也許我們下次見面是在日本。」
鄰居媽媽離開時說了這句話,但我知道,這一別很可能再也不會見面了。
隔天,我搭上前往機場的出租車,車子經過南浦大橋時,我突然想起,多年前我剛到上海那天,外頭也正飄著小雪。也是搭著出租車穿過了同樣的大橋。當時當調查記者的朋友來接我,還帶著剛從非洲回來、穿著短袖短褲的我去靜安寺買衣服。
我回頭望著這座生活多年的城市,一切如此魔幻。那個身上只有三千人民幣、在鄉下長大學歷平平、沒有人脈的我,沒想到這麼多年後,也在這個城市也活了下來,而且還算活得不錯。
回頭一望已是兩年,上了百靈果後,我這輩子大概也不能再回到上海了,但有些回憶還是留在心中比較好,畢竟那個開放又繁榮的上海已經是過去的事了。
我真的離開了
離開中國後的兩年裡,我在東南亞陸續遇到了以前的朋友和同事。
有次在峇里島,一位上海朋友在飯局上問我在這裡都做些什麼。
「工作、衝浪、練瑜伽、看書。」
「那你以後養老怎麼辦?你還這麼年輕,現在中國互聯網薪資很高,你是程序員,應該去互聯網公司啊!」
我微笑著點點頭,不知該怎麼回答他,但幸好話題很快就過去。飯局上基本上都是圍繞著工作、房子、薪水、找對象、結婚。我坐在餐桌旁,開始放空,這一切離我好遙遠。我的大腦開始思考著明天要去哪裡衝浪,回去要記得買貓條給民宿的貓。
飯局結束時,朋友們打開 Grab 準備叫車離開,看著二十分鐘的等待時間,他們開始抱怨印尼的交通混亂和效率低下。
「歡迎來到峇里島,這可不是上海,我們不這麼講求效率啦!」我留下這句話,騎上那每天載著衝浪板的小破摩托車,搖搖晃晃地離開。
那一刻我知道,我已經離開了他們,不論是物理上還是心理上都是。